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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周列國志 第104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  嫪毐偽腐亂秦宮

   話說王翦退軍十里,吩咐深溝高壘,分守險阨,不許出戰。卻發軍二萬,往助桓齮王賁,催他早早收功。樊於期連日悉銳出戰,秦兵只是不應。於期以王翦為怯,正想商議分兵往救長子壺關二處,忽哨馬報道:「二城已被秦兵攻下!」於期大驚,乃立屯於城外,以安長安君之意。
  卻說桓齮王賁聞王翦移營伏龍山,引兵來見,言:「二城俱已收復,分兵設守,諸事停妥。」王翦大喜曰:「屯留之勢孤矣!只擒得樊於期,便可了事。」言未畢,守營卒報道:「今有將軍辛勝,奉秦王之命來到,已在營外。」王翦迎入帳中,問其來意。辛勝曰:「一者,以軍士勞苦,命賷犒賞頒賜;二者,秦王深恨樊於期,傳語將軍:『必須生致其人,手劍斬首,以快其恨!』」王翦曰:「將軍此來,正有用處。」遂將來物犒賞三軍。然後發令,使桓齮王賁各引一軍,分作左右埋伏,卻教辛勝引五千人馬,前去搦戰,自己引大軍准備攻城。
  再說成嶠聞長子壺關二城不守,使人急召樊於期入城商議。樊於期曰:「只在旦晚,與決一戰,若戰而不勝,當與王子北走燕趙,連合諸侯,共誅偽主,以安社稷。」成嶠曰:「將軍小心在意。」樊於期復還本營。哨馬報:「秦王新遣將軍辛勝,今來索戰。」樊於期曰:「無名小卒,吾先除之。」遂率軍開營出迎。略戰數合,辛勝倒退。樊於期恃勇前進,約行五里,桓齮王賁兩路伏兵殺出,於期大敗。急收軍回,王翦兵已布滿城下。於期大奮神威,殺開一條血路,城中開門接應入去了。王翦合兵圍城,攻打甚急。樊於期親自巡城,晝夜不倦。楊端和在城中,見事勢甚危,乘夜求見長安君成嶠,稱:「有機密事求見。」成嶠見是舊日門下之客,欣然喚入。端和請屏左右,告曰:「秦之強,君所知也。雖六國不能取勝,君乃欲以孤城抗之,必無幸矣」。」成嶠曰:「樊於期言:『今王非先王所出。』導我為此,非吾初意也。」端和曰:「樊於期恃匹夫之勇,不顧成敗,欲以君行僥倖之事。今傳檄郡縣,無有應者,而王將軍攻圍甚急,城破之後,君何以自全乎?」成嶠曰:「吾欲奔燕趙,『合從』諸國,足下以為可否?」端和曰:「『合從』之事,趙肅侯、齊湣王、魏信陵、楚春申俱曾為之,方合旋散,其不可成明矣。六國誰非畏秦者?君所在之國,秦遣一介責之,必將縛君以獻,君尚可望活乎?」成嶠曰:「足下為吾計當如何?」端和曰:「王將軍亦知君為樊於期所誘,有密書一封,託致於君。」遂將書呈上。成嶠發而觀之,略曰:
    君親則介弟,貴則侯封,奈何聽無稽之言,行不測之事,自取喪滅,豈不惜哉?首難者樊於期,君能斬其首,獻於軍前,束手歸罪,某當保奏,王必恕君。若遲回不決,悔無及矣!
成嶠看畢,流淚而言曰:「樊將軍忠直之士,何忍加誅?」端和嘆曰:「君所謂婦人之仁也!若不見從,臣當辭去。」成嶠曰:「足下且暫勞作伴,不可遠離,所言俟從容再議。」端和曰:「願君勿洩吾言也。」次日,樊於期駕車來見成嶠曰:「秦兵勢盛,人情惶懼,城旦暮不保,願同王子出避燕趙,更作後圖。」成嶠曰:「吾宗族俱在咸陽,今遠避他國,知其納否?」樊於期曰:「諸國皆苦秦暴,何愁不納?」正話間,外報:「秦兵在南門索戰。」樊於期催并數次曰:「王子今不行,後將不可出矣。」成嶠猶豫不決。樊於期只得綽刀登車,馳出南門,復與秦兵交鋒。楊端和勸成嶠登城觀戰。只見樊於期鏖戰良久,秦兵益進,於期不能抵當,奔回城下,高叫:「開門!」楊端和仗劍立於成嶠之旁,厲聲曰:「長安君已全城歸降矣!樊將軍請自便。有敢開門者斬!」袖中出一旗,旗上有個「降」字。左右皆端和親戚,便將降旗喼起,不由成嶠做主,成嶠惟垂泣而已。樊於期嘆口氣曰:「孺子不足輔也!」秦兵圍於期數重,因秦王之命,欲生致於期,不敢施放冷箭。於期復殺開一條血路,遙望燕國而去。王翦追之不及。楊端和使成嶠開門,以納秦兵。將成嶠幽於公館,遣辛勝往咸陽報捷,兼請長安君發落。秦太后脫笄代長安君請罪,求免其死,且轉乞呂不韋言之。秦王政怒曰:「反賊不誅,骨肉皆將謀叛矣!」遂遣使命王翦即梟斬成嶠於屯留。凡軍吏從嶠者,皆取斬。合城百姓,盡遷於臨洮之地。一面懸賞格購樊於期:「有能擒獻者,賞以五城。」使者至屯留,宣秦王之命。成嶠聞不蒙赦,自縊於館舍。翦仍梟其首,懸於城門。軍吏死者凡數萬人。百姓遷徙,城中一空。此秦王政七年事也。髯翁有詩云:
    非種侵苗理合鋤,萬全須看勢何如?屯留困守終無濟,罪狀空傳一紙書。
  是時秦正政年已長成,生得身長八尺五寸,英偉非常,質性聰明,志氣超邁,每事自能主張,不全由太后呂不韋做主。既定長安君之亂,乃謀復蒙驁之仇,集群臣議伐趙。剛成君蔡澤進曰:「趙者,燕之世仇也,燕之附趙,非其本心。某請出使於燕,使燕王效質稱臣,以孤趙之勢。然後與燕共伐趙,我因以廣河間之地,此莫大之利也。」秦王以為然,即遣蔡澤往燕。澤說燕王曰:「燕趙皆萬乘之國也,一戰而栗腹死,再戰而劇辛亡,大王忘兩敗之仇,而與趙共事,西向以抗強秦,勝則利歸於趙,不勝則禍歸於燕,是為燕計者過也。」燕王曰:「寡人非甘心於趙,其奈力不敵何?」蔡澤曰:「今秦王欲修五國『合從』之怨,臣竊以為燕與趙世仇,其從兵殆非得已,大王若遣太子為質於秦,以信臣之言,更請秦之大臣一人,以為燕相,則燕秦之交,固於膠漆,合兩國之力,於以雪恥於趙不難矣。」燕王聽其言,遂使太子丹為質於秦,因請大臣一人,以為燕相。呂不韋欲遣張唐,使太史卜之,大吉。張唐託病不肯行。不韋駕車親自往請,張唐辭曰:「臣屢次伐趙,趙怨臣深矣!今往燕,必經趙過,臣不可往。」不韋再三強之,張唐堅執不從。
  不韋回府中,獨坐堂上納悶。門下客有甘羅者,乃是甘茂之孫,時年僅十二歲;見不韋有不悅之色,進而問曰:「君心中有何事?」不韋曰:「孺子何知,而來問我?」甘羅曰:「所貴門下土者,謂其能為君分憂任患也。君有事而不使臣得聞,雖欲效忠無地矣。」不韋曰:「吾向者令剛成君使燕,燕太子丹已入質矣。今欲使張卿相燕,占得吉,而彼堅不肯行,吾所以不快者此耳!」甘羅曰:「此小事,何不早言?臣請行之。」不韋怒,連叱曰:「去,去!我親往請之而不得,豈小子所能動耶?」甘羅曰:「昔項橐七歲為孔子師。今臣生十二歲,長於橐五年,試臣而不效,叱臣未晚。奈何輕量天下之士,遽以顏色相加哉?」不韋奇其言,改容謝之曰:「孺子能令張卿行者,事成當以卿位相屈。」甘羅欣然辭去,往見張唐。唐雖知為文信侯門客,見其年少輕之,問曰:「孺子何以見辱?」甘羅曰:「特來弔君耳!」張唐曰:「某有何事可弔?」甘羅曰:「君之功,自謂比武安君何如?」唐曰:「武安君南挫強楚,北威燕趙,戰勝攻取,破城墮邑,不計其數,某功不及十之一也。」甘羅曰:「然則應侯之用於秦也,視文信侯孰專?」張唐曰:「應侯不及文信侯之專。」甘羅曰:「君明知文信侯之權重於應侯乎?」張唐曰:「何為不知。」甘羅曰:「昔應侯欲使武安君攻趙,武安君不肯行,應侯一怒,而武安君遂出咸陽,死於杜郵。今文信侯自請君相燕,而君不肯行;此武安君所以不容於應侯者,而謂文信侯能容君乎?君之死期不遠矣。」張唐悚然有懼色,謝曰:「孺子教我!」乃因甘羅以請罪於不韋,即日治裝。將行,甘羅謂不韋曰:「張唐聽臣之說,不得已而往燕,然中情不能不畏趙也。願假臣車五乘,為張唐先報趙。」不韋已知其才,乃入言於秦王曰:「有甘茂之孫甘羅,年雖少,然名家之子孫,甚有智辯。今者張唐稱病,不肯相燕,甘羅一說而即行。復請先報趙王,惟王遣之!」秦王宣甘羅入見,身纔五尺,眉目秀美如畫,秦王已自喜歡,問曰:「孺子見趙王何以措詞?」甘羅對曰:「察其喜懼,相機而進。言若波興,隨風而轉,不可以預定也。」秦王給以良車十乘,僕從百人,從之使趙。
  趙悼襄王已聞燕秦通好,正怕二國合計謀趙,忽報秦使者來到,喜不可言,遂出郊二十里,迎接甘羅。及見其年少,暗暗稱奇,問曰:「向為秦通三川之路者,亦甘氏,於先生為何人?」甘羅曰:「臣祖也。」趙王曰:「先生年幾何?」對曰:「十二歲。」趙王曰:「秦廷年長者,不足使乎?何以及生生?」甘羅曰:「秦王用人,各因其任。年長者任以大事,年幼者任以小事。臣年最幼,故為使於趙耳。」趙王見其言辭磊落,又暗暗稱奇,問曰:「先生下辱敝邑,有何見教?」甘羅曰:「大王聞燕太子丹入質於秦乎?」趙王曰:「聞之。」甘羅又曰:「大王聞張唐相燕乎?」趙王曰:「亦聞之。」甘羅曰:「夫燕太子丹入質於秦,是燕不欺秦也。張唐相燕,是秦不欺燕也。燕秦不相欺,而趙危矣!」趙王曰:「秦所以親燕者何意?」甘羅曰:「秦之親燕,欲相與攻趙,而廣河間之地也。大王不如割五城獻秦,以廣河間,臣請言於寡君,止張唐之行,絕燕之好,而與趙為歡。夫以強趙攻弱燕,而秦不為救,此其所得,豈止五城而已哉?」趙王大悅,賜甘羅黃金百鎰,白璧二雙,以五城地圖付之,使還報秦王。秦王喜曰:「河間之地,賴孺子而廣矣!孺子之智,大於其身。」乃止張唐不遣,張唐亦深感之。趙聞張唐不行,知秦不助燕,乃命龐煖李牧合兵伐燕,取上谷三十城,趙得十九城,而以十一城歸秦。秦王封甘羅為上卿,復以向時所封甘茂田宅賜之。今俗傳甘羅十二為丞相,正謂此也。有詩為證:
    片言納地廣河間,上谷封疆又割燕;許大功勞出童子,天生智慧豈因年?
又有詩云:
    甘羅早達子牙遲,遲早窮通各有時;請看春花與秋菊,時來自發不愆期。
燕太子丹在秦,聞秦之背燕而與趙,如坐針氈,欲逃歸,又恐不得出關,乃求與甘羅為友,欲資其謀,為歸燕之計。忽一夕,甘羅夢紫衣吏持天符來,言:「奉上帝命,召歸天上。」遂無疾而卒。高才不壽,惜哉!太子丹遂留於秦矣。
  話分兩頭。卻說呂不韋以陽偉善戰,得寵於莊襄后,出入宮闈,素無忌憚;及見秦王年長,英明過人,始有懼意。奈太后淫心愈熾,不時宣召入甘泉宮。不韋怕一旦事發,禍及於己,欲進一人以自代,想可以稱太后之意者,而難其人。聞市人嫪大,其陽具有名,里中淫婦人爭事之。秦語呼人之無士行者曰毐,因稱為嫪毐。偶犯淫罪,不韋曲赦之,留為府中舍人。秦俗:農事畢,國中縱倡樂三日,以節其勞。凡百戲任人陳設,有一長一藝,人所不能者,全在此日施逞。呂不韋以桐木為車輪,使嫪毐以其陽具穿於桐輪之中,輪轉而具不傷,市人皆掩口大笑。太后聞其事,私問於不韋,似有欣羨之意。不韋曰:「太后欲見其人乎?臣請進之。」太后笑而不答,良久曰:「君戲言耶?此外人,安得入內?」不韋曰:「臣有一計在此。使人發其舊罪,下之腐刑,太后行重賂於行刑者,詐為閹割,然後以宦者給事宮中,乃可長久。」太后大悅曰:「此計甚妙!」乃以百金授不韋,不韋密召嫪毐,告之以故。毐性淫,欣然自以為奇遇矣。不韋果使人發其他淫罪,論以腐刑。因以百金分賂主刑官吏,取驢陽具及他血,詐作閹割,拔其鬚眉。行刑者故意將驢陽傳示左右,盡以為嫪毐之具。傳聞者莫不駭異。嫪毐既詐腐如宦者狀,遂雜於內侍之中以進。太后留侍宮中。夜令侍寢,試之,大暢所欲,以為勝不韋十倍也。明日,厚賜不韋,以酬其功。不韋乃倖得自脫。太后與嫪毐相處如夫婦。未幾懷姙,太后恐生產時不可隱,詐稱病,使嫪毐行金賂卜者,使詐言宮中有祟,當避西方二百里之外。秦王政頗疑呂不韋之事,亦幸太后稍遠去,絕其往來,乃曰:「雍州去咸陽西二百餘里,且往時宮殿俱在,太后宜居之。」於是太后徙雍城,嫪毐為御而往。既去咸陽,居雍故宮,名曰大鄭宮,嫪毐與太后,益相親不忌,兩年之中,連生二子,築密室藏而育之。太后私與毐約,異日王崩,以其子為後,外人頗有知者,但無人敢言。太后奏稱嫪毐代王侍養有功,請封以土地。秦王奉太后之命,封毐為長信侯,予以山陽之地。毐驟貴,愈益恣肆。太后每日賞賜無算,宮室輿馬,田獵遊戲,任其所欲,事無大小,皆決於毐。毐蓄家僮數千人,賓客求宦達,願為舍人者,復千餘人。又賄結朝貴為己黨,趨權者爭附之,聲勢反過於文信侯矣。
  秦王政九年春,彗星見,其長竟天,太史占之曰:「國中當有兵變也。」按秦襄公立鄜畤以祀白帝,後德公遷都於雍,遂於雍立郊天之壇,秦穆公又立寶夫人祠,歲歲致祭,遂為常規。後來雖再遷咸陽,此規不廢。太后居於雍城,秦王政每歲以郊祀之期,至雍朝見太后。因舉祀典,自有祈年宮駐駕。是春復當其期,適有彗星之變,臨行,使大將王翦耀兵於咸陽三日,同尚父呂不韋守國。桓齮引兵三萬,屯於岐山,然後起駕。時秦王已二十六歲,猶未冠。太后命於德公之廟,行冠禮,佩劍,賜百官大酺五日。太后亦與秦王宴於大鄭故宮。也是嫪毐享福太過,合當生出事來。毐與左右貴臣,賭博飲酒,至第四日,嫪毐與中大夫顏洩,連博失利,飲酒至醉,復求覆局。洩亦醉,不從。嫪毐直前扭顏洩,批其頰。洩不讓,亦摘去嫪毐冠纓。毐怒甚,瞋目大叱曰:「吾乃今王之假父也!爾窶人子,何敢與我抗乎?」顏洩懼,走出,恰遇秦王政從太后處飲酒出宮。顏洩伏地叩頭,號泣請死。秦王政是有心機之人,不發一言,但令左右扶至祈年宮,然後問之。顏洩將嫪毐批頰,及自稱假父之語,述了一遍。因奏:「嫪毐實非宦者,詐為腐刑,私侍太后,見今產下二子,在於宮中,不久謀篡秦國。」秦王政聞之,大怒,密以兵符往召桓齮,使引兵至雍。有內史肆、佐弋竭二人,素受太后及嫪毐金錢,與為死黨,知其事,急奔嫪毐府中告之。毐已酒醒,大驚,夜叩大鄭宮,求見太后,訴以如此這般:「今日之計,除非乘桓齮兵未到,盡發宮騎衛卒,及賓客舍人,攻祈年宮,殺卻今王,我夫妻尚可相保。」太后曰:「宮騎安肯聽吾令乎?」嫪毐曰:「願借太后璽,假作御寶用之。託言『祈年宮有賊,王有令,召宮騎齊往救駕。』宜無不從。」太后是時主意亦亂,曰:「惟爾行之。」遂出璽付毐。毐偽作秦王御書,加以太后璽文,遍召宮騎衛卒,本府賓客舍人,自不必說。亂至次日午牌,方纔取齊。嫪毐與內史肆、佐弋竭,分將其眾,圍祈年宮。秦王政登臺,問各軍犯駕之意。答曰:「長信侯傳言行宮有賊,特來救駕。」秦王曰:「長信侯便是賊!宮中有何賊耶?」宮騎衛卒等聞之,一半散去;一半膽大的,便反戈與賓客舍人相鬥。秦王下令:「有生擒嫪毐者,賜錢百萬;殺之而以其首獻者,賜錢五十萬;得逆黨一首者,賜爵一級;輿隸下賤,賞格皆同。」於是宦者及牧圉諸人,皆盡死出戰。百姓傳聞嫪毐造反,亦來持梃助力。賓客舍人死者數百人。嫪毐兵敗,奪路斬開東門出走,正遇桓齮大兵,活活的束手就縛,并內史肆、佐弋竭等皆被擒,付獄吏拷問得實。秦王政乃親往大鄭宮搜索,得嫪毐姦生二子於密室之中,使左右置於布囊中撲殺之。太后暗暗心痛,不敢出救,惟閉門流涕而已。秦王竟不朝謁其母,歸祈年宮。以太史占星有驗,賜錢十萬。獄吏獻嫪毐招詞,言:「毐偽腐入宮,皆出文信侯呂不韋之計。其同謀死黨,如內史肆、佐弋竭等,凡二十餘人。」秦王命車裂嫪毐於東門之外,夷其三族。肆、竭等皆梟首示眾。諸賓客舍人,從叛格鬥者,誅死;即不預謀亂者,亦遠遷於蜀地,凡遷四千餘家。太后用璽黨逆,不可為國母,減其祿奉,遷居於棫陽宮。此乃離宮之最小者。以兵三百人守之,凡有人出入,必加盤詰。太后此時,如囚婦矣,豈不醜哉。
  秦王政平了嫪毐之亂,回駕咸陽。尚父呂不韋懼罪,偽稱疾,不敢出謁。秦王欲并誅之,問於群臣。群臣多與交結,皆言:「不韋扶立先王,有大功於社稷;況嫪毐未嘗面質,虛實無憑,不宜從坐。」秦王乃赦不韋不誅,但免相,收其印綬。桓齮擒反賊有功,加封進級。是年夏四月,天發大寒,降霜雪,百姓多凍死。民間皆議:「秦王遷謫太后,子不認母,故有此異。」大夫陳忠進諫曰:「天下無無母之子,宜迎歸咸陽,以盡孝道,庶幾天變可回。」秦王大怒,命剝去其衣,置其身於蒺藜之上,而捶殺之,陳其屍於闕下,榜曰:「有以太后事來諫者,視此!」秦臣相繼來諫者不止。不知可能感悟秦王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
東周列國志 第105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  李牧堅壁却桓齮